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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纳夜雨

要是能用一种什么新的方式来度过我的余年就好了,顶好是在一个晴朗而安静的早晨醒过来,觉得你重新开始生活,过去的一切统统忘掉,像烟云那样消散了。

应该开始过新的生活才是。《万尼亚舅舅》

我的云南之行第一站是西双版纳。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与老挝接壤的边陲小镇?无他,有个要好的友人月前刚在版纳定居,而我急需出门透一口气,哪怕是在全国疫情此起彼伏的时刻。

傣王宫

一、西南之南

3月20日,周日的清晨,杭州的温度不高,下着小雨,空气中水汽氤氲,我穿着厚实的加绒打底裤,一件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一个棉马甲,从城北赶到城南的机场,等待九点多飞机起飞。从东部飞往接近中南半岛的西双版纳需要五小时,想到之前读书时上海飞长春也不过两个半小时,西部如此广袤。我的航班经停贵阳,大部分人都下了,余下的肉眼可见都是去版纳度假的,穿着很春夏。只有我带着隆冬的气息。

走出嘎洒机场等待友人来接的时刻,我闻见空气中有不那么令人愉悦的味道。因为喜欢植物,因此我对气味比较敏感。而那时的气味,如果不那么客气地说,我觉得是屎尿味。于是我心中暗暗思忖,这就是友人极力推荐的好地方吗?周围的人毫无疑问都穿着短袖,毕竟气温是34℃。

上车后友人径直带着我去吃饭。我一直很喜欢东南亚菜系,泰式红茶和芒果糯米饭,新加坡和马来的海南鸡饭,椰浆饭(nasilemak辣死你妈),娘惹糕,斑斓制品和kaya酱。因此对与泰国相似的傣餐也很有期待。餐馆味道不错,但我印象最深的竟然是百香果果汁,颗粒分明,清爽可口。

星光夜市(照片没有拍到全景)

到版纳前友人说你会觉得这边的生活好像疫情不存在一样,确实,也许是因为天气炎热,当地戴口罩的人很少。星光夜市说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夜市,从上往下俯视,摊贩规模确实蔚为壮观。可惜细逛起来,摊位都是千篇一律的售卖首饰和傣式服装的,像是义乌小商品市场的热带版。而我们期待的特色食物(傣式烧烤和一些椰子制品)看上去也并不诱人。有很多网红身着傣裙在拍照直播,毕竟满大街的裙子都在提醒你,这是一个可以展示明艳美丽的热带城市。也有很多带着东北口音的大哥在直播,夜市背后的大佛塔足够美丽也足够震撼。还有一些富二代带着女朋友逛夜市,此时很能理解王思聪带着女朋友吃路边摊的心情,钱和美人在旁,去私人会所岂不是如锦衣夜行?

我能想象旺季或者没有疫情时夜市里必定是摩肩接踵,事实上我在旅行后期一直觉得在这个时期出门是一个绝佳的主意,除了要承担一些猝不及防疫情爆发的意外,无人的风景独赏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塔桥

二、春欢

第二天去了曼听公园,也就是傣王宫,收获不小。不过在芒市好像也有一个傣王宫。

版纳有着一切热带地区的特色。满街的三角梅,颜色从粉色到橙色到大红色不等,朱瑾等锦葵类植物和芭蕉也高频出现。曼听公园里有许多石斛,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兰花,有点像凤凰花的洋金凤,我甚至见到了我以为在新西兰独有的红千层。给到我惊喜的还有我以为只能去广州才能见到的黄花风铃木,奈何它实在长得太高而且当天天气阴沉所以我拍得很糟糕。有一种叶子像柳树但花像茶花的铁力木,是云南特有的珍贵阔叶树种,国家二级保护植物。

西双版纳的每个傣族村寨几乎都建有寺庙,而几乎每个寺庙周围都种有无忧花。有些没有生育但想得子女的人家也常常在房屋前后种植一株无忧花。据说,只要坐在无忧花树下,任何人都会忘记所有的烦恼,无忧无愁。

中国无忧花

曼听御花园,傣族人民习惯称为“春欢”,意思是“灵魂之园”。据说在1000多年前,当时的傣王召片领最宠爱的王妃--喃什哩来到这里游园,园内的美丽景色让她流连忘返,但回宫后就莫名患病不起,召片领十分着急,请来有名的巫医为王妃占卜,才得之王妃并非真正得病,而是被花园景色所迷,魂魄被留在的园里,于是,召片领带着王妃重新回到园里准备为王妃招魂,结果王妃一入园就立马神清气爽,病情消退了。从此御花园便有了新的名称“春欢”。

这段是我在网上看来的描述,觉得第一句极美,剩下的,大抵是导游词的套路。

当时同住在友人家的还有她的表妹小雨,和我一样,因为不喜欢之前的工作而离职,跑到另一个角落来放松休憩。我们逛着公园,我沉迷于疯狂拍摄植物,她突然来了一句,这不比御花园好太多了。确实,不同于森严紫禁城中那个方寸之地,傣王室的住所太像一个适合寻欢作乐的行宫,修林茂竹,诸多异域风格的金色建筑,雕刻精美。

西双版纳是由两个词组成的,西双是“12”的意思,版纳是“千块良田”的意思。古时,这里以一千亩耕地作为一个赋税和纳贡的单位,在有12个赋税和纳贡的地方,就叫西双版纳。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首府是景洪,傣语的意思是“黎明之城”。

“召片领”是傣语,意为“土地之王”,是这一地区最高统治者。历代傣王中文都姓刀。傣历1305年(公元1943年),西双版纳第40世“宣慰使”刀栋良以其六弟刀栋庭的长子刀世勋为养子,确定为版纳召片领的继承人。傣历1306年(公元1944年),刀栋良去世后,刀世勋为西双版纳第41世宣慰使。少年的刀世勋向往的是外面的先进思想,两个月后,他即赴重庆、南京求学。车里宣慰使司署的政务先由刀栋刚(刀世勋的二伯)摄政,后又由刀世勋的父亲刀栋庭摄政。后来,入云南大学历史系,建国后,成为云南省政协副主席。

“曼“在傣语里是“村寨”的意思,曼什么就是什么村的意思。我在版纳见到许多曼字开头的餐馆和地址。

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雕像,我一直很喜欢各种佛教雕像,比如印度的有很多形状可怖的雕像,之后去到香格里拉的佛寺也有很多叙事型神魔图。

版纳夜雨

曼听公园人不多,门票40元,和许多景点比起来,性价比极高。我一直觉得这些精美的遗迹值得收100。因为没有导游和各种具体介绍,因此我们预计大约不到1小时能逛完,最后却流连忘返。公园里有好几对拍婚纱的新人,也不乏穿着傣群的网红,如我们在某书上见到的那样。

之后去喝了随处可见的老挝冰咖啡,我一直知道泰式红茶和越南冰咖啡有名,倒是第一次知道有老挝冰咖啡。包装很独特,咖啡有点甜。对咖啡因有些敏感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反应,之前在天天喝也没有什么感觉,身体的改变总是莫名其妙。因此如果有喝软饮的想法,我一般会将咖啡奶茶都控制在上午喝,否则晚上大概率要辗转反侧。这次下午3点喝的,晚上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总觉得这种各国特色的咖啡像风靡全国的老酸奶,内蒙古青海产老酸奶我也就信了,牌子上写杭州老酸奶实在大可不必,龙井的脸往哪里搁。

在版纳的第一天傍晚有一轮很美的落日,晚上有红月亮。第二天下午我们在曼听公园逛的时候,就听说了东航飞机失事的消息。当晚版纳就下起了雨。雨一直下到清晨。

我想着梧州有下雨吗?会给搜救带来多大的困难呢?

右上角被遮掩的落日

三、夜雨

友人之前常居西安,我们上次见面是去年十一月,她飞到杭州和一群玩占卜的朋友见面。她在西安有一个叫悠斋的小茶室,源自她的英文名Yoyo。她和同性伴侣桐桐一起生活。Yoyo大学学的德语,在海德堡和柏林生活学习过,桐桐是一个前建筑设计师。多年的自由职业让她们练就了一身本领:茶艺师,塔罗占卜,心灵疗愈,咖啡师。Yoyo还会弹古琴,最近会做司康和蔓越莓麻薯。上个冬天西安封了很久,她也经历过一些艰难的时刻,想着解禁后去云南散心。在原定要离开版纳的那个早上,她和伴侣决定留下来,于是光速租了一个山间小别墅,将西安的家当全部搬过来,风风火火地开始了自己的旅居生活。

很像那些我们听到的浪漫而疯狂的故事,对不对?

也像那些我们会一直羡慕并期待的,生活的另一种面貌。

二楼阳台,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落,在榻榻米上看书真是惬意

原本只打算在西双版纳呆两天,走的前一晚,刚洗完头,被Yoyo和桐桐叫到房间,说很担心我。她们觉得我此刻的状态应该要多和人在一起,和朋友在一起,感受一些温暖和支持。大概是我说到大理在洱海边的房间里吃泡面这个场景让她们觉得形容凄惨。在假装放松两天后,在离开前一晚,顶着乱糟糟的发型,我被压抑的情绪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被唤醒。她们说我应该再呆几天感受热闹的气氛,像我们这两天做的那样:喝茶,喝咖啡,聊那些作家,像某个高端又愉悦的茶话会。

于是迟迟不能入睡,第二天我退掉了当天下午往昆明转大理的车。

这样的光景一年中能有几次呢?

屋内一角

除了原房东种的三角梅,她们在小院子里新种了绣球,芒果树

从西安到版纳的第N批物件到了,除了大量的茶具和生活用品,还翻出几张明信片。【如果这是生活的模样,那没什么能够使我不走向你的了】。

下面那张是我从南太平洋寄出的,另一张,是满满当当的爱。记忆会褪色,文字替我们记得。

她们打开冰箱说让我们看看还有什么存货,翻出一块豆皮,一个大大的白萝卜,两根黄瓜,一些老得皱皱巴巴的胡萝卜,除了豆皮,这些全都是我不会在火锅里放的菜。但那个夜晚我们玩逛三园,大胆到在一个医科生面前说逛中药园,聊一些天南地北的话题。

我们在一个大雨的下午去唱KTV,几乎成了王菲专场,我虽然是歌迷,但每个人听的王菲都不一样,好好地开了一下眼界。去年我们在钱江新城散步,在深夜的无人路边合唱《乘客》,发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疯。

晚上九点多听完课,我会冲到卫生间第一个洗澡,每个房间的门和窗都大开,我们四个在微风习习的房间一起看《我的天才女友》第三季:离开的和留下的——像极了此刻我和Yoyo他们的处境和不同的抉择。她们在西南边陲小镇开始新生活而我还要回东部去做一些现实的抗争。哪怕在了解到她们的房租后,我也试着畅想在热带边陲小镇生活的可能性。

可是我无法抛下一切,如我在三年前做的一样。我的勇气已经告急。

小甜点名字很长,我忘了,反正是椰汁制品。我们全程在研究这个竹编的容器竟然不会漏这件事

在我回杭州小雨回广州后,她说姐姐你知道吗这几周改变了我对生活的看法。我之前以为的生活就是朝九晚五,做一个打工人,可是还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我们不在乎时间,不在乎业绩,讨论诗歌也在意最生活的细节,讨论三角梅怎么才能种好。

这种美好的记忆有一种特殊的加成,那是多才多艺的主人力图给我们的美好。而我们本身,也许还不能驾驭。她们很习惯早起喝茶,讨论生普和瑰夏,但不是我们都能有这样的生活情趣。也许我曾一度拥有过,研究做戚风放几个鸡蛋,做麻辣香锅要放几种辣椒,可我把它丢了。

雨后的版纳凉快不少,有初秋的感觉,这次的行李箱不大,但每个季节的衣服我都带了,于是刚到的几天穿着吊带,之后就有几天开衫加长裤。那颗无处安放的焦躁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在被短暂宽慰之后,我离开热带,搭乘北上的列车,去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