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璐和“春天”一起慢慢长大

2021年3月，小鹿姐为《朝气Milkenfant》杂志与刺猬乐队鼓手石璐进行了长达2个小时的采访，畅谈了她在成为母亲过程中的疼痛、快乐、成长与收获。首发于

《朝气Milkenfant》杂志2021年4月刊。

石璐：和春天一起慢慢长大

刺猬乐队的鼓手石璐是个酷女孩，她留短发，说一口好听的京腔。当她开始打鼓时，瞬间爆发的能量常常震撼人心，仿佛她将全部血液灌注到节奏中，乐队现场因此有强烈的感染力。

在鼓手的身份之外，石璐也是一个妈妈。女儿三个月大时，她选择了离婚，与父母一起带着女儿在北京和西双版纳过着双城生活。她给女儿取名为“春天”，希望她长成一个大大方方的姑娘，“就像春天来了，有风，有魅力，让人期待。”

她依然是个爱自由的创作者。她把和女儿一起在西双版纳度过的新年夜，写成歌曲《勐巴拉娜西》。那个夜晚，她感受到了母女之间深深的连接，一种孕育到爆发的生命力，“她需要我，我需要她，我们彼此互相依靠，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也依然是个爱冒险的野孩子。她用陪伴女儿户外玩耍的时间，学会了玩滑板、做奥利，速度和反应毫不逊色，能追上那些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的孩子们。孩子们羡慕的问她，“姐姐，你是滑板教练吗？”。这让她非常开心，“有一个滑板，我就是孩子王”。

“去感受她感受的”

石璐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女孩。妈妈在少年宫工作，爸爸曾经在科威特做过建筑工人。上小学时，爸爸花了八千多块钱，给她买了一架钢琴。从那时起，她每天放学都要练琴。这段学琴的经历并不轻松，却磨炼了她的意志。小学六年打下的钢琴基础，让她初中时被少年宫管乐团选中，开始打军鼓。这些为她后来加入刺猬乐队，埋下了伏笔。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石璐养成了极其注重效率的习惯。仿佛有种无形的紧迫感，让她无法放松，她不能接受时间被浪费，自己无所作为。她说话语速很快，“5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要说50句话呢？”她的睡眠也少，对午睡有种生理上的抗拒，“人家睡午觉一个多小时很正常，我睡一个多小时天都塌了。我会觉得头好疼、受不了。”

石璐在西双版纳的家位于一个4A级景区里。第一次去时，她就被那种原始森林般的幽深小径带来的神秘感和不确性感到着迷。她喜欢一个个小阁楼之间的林中小路探索，从一条小路拐到另一处未知的地点，就像在迷宫中行走，有许多可以挖掘的地点。

尽管风景如画，那里却是远离文化产业的。每天都有人叫她一起喝茶，大家相对而坐，聊天刷手机看美剧打游戏，习以为常地消磨一个个下午。就连当地酒吧驻场歌手的歌单，永远在唱20首歌，没有人拓展新的歌曲、磨炼技艺，却会花好多钱买酒喝。

“可能那种环境更有利于我的成长，在一个特别放松的条件下，我会让自己看书、看电影，把自己弄得特别紧张”，石璐说。趁春天睡着的时候，她开始熬夜自学音乐软件，对她来说，“熬的不是夜而是自由”。学着学着她就决定实践一下，今天铺一个和弦，明天再堆一段试试。

两个星期之后，就有了《勐巴拉娜西》曲调的雏形。“这首歌不是写出来的，它是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石璐说，“那段时间是我就陪着春天，但我总是很紧张。我就想，既来之则安之，我必须得活在当下，我要去感受她感受的。”

石璐试着让自己放空，当女儿趴在地上看天空的时候，她也会趴下来，试着从女儿的位置去看，天空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她说，“我把自己放回到一个婴儿的状态去感受生命，感受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一切，好像一切都和解了。”

而这首歌的歌词，就来自她和春天度过的那个难忘的大年三十。西双版纳的传统是在当天晚上放鞭炮放烟花来庆祝春节，当大家都在为五颜六色的烟花欢呼时，春天却吓哭了。石璐跟父母告别，独自带着春天离开了烟花晚会的现场。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她们静静地往家的方向走。石璐回忆说，“她就在婴儿背带里，我们的连接是特别近的，心贴心的那种。她的呼吸、眼神全都能看得到。她就看我一会，又一会就贴着我胸口，躺一躺，趴一趴，一会又看看我。”

她能感觉到春天的不安，也能感觉到女儿内心的安定，那种母女间相依为命的感觉，在那一刻不需要语言。石璐的声音哽咽了，“我感受着她的内心，她的心跳，她的呼吸。那段时间，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她跟我之间的关系就是好，我们彼此互相依靠，比什么都重要。”

石璐把这段对生命的感悟写成了歌词，于是就有了歌词中这些动人的句子，“轻轻拍，怕把你惊醒，慢慢踱慢慢摇摆，我们心贴心”。这首歌就是石璐原创的第一首歌曲《勐巴拉纳西》。

“有了滑板，我就是孩子王”

石璐喜欢用一段30分钟左右的瑜伽，开启新的一天。她用瑜伽运动中的肌肉“拮抗”，来比喻成为母亲之后，作为创作者对时间的运用与感知。

“当你用手腕去拉伸大腿时，会感觉到两股力量是对立的，但是它们会让你更加稳定。”石璐说，女儿让她更加知道时间宝贵，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自己的事情。

今年四岁半的春天，已经上幼儿园中班了。石璐觉得她像个“小大人儿”，对比自己小的孩子特别照顾，很多话她都能听懂。有一次演出，石璐去姥姥家接春天一起出发，姥姥嘱咐外孙女“注意安全、别太疯”，春天镇定地答道，“我知道深浅”。

春天有点儿自来熟，爱主动跟人打招呼。她天生热爱表演，平时在家里都会自发地跳一段舞蹈给妈妈看。有一次演出时，石璐带她去了现场，结果春天在台下哭了，一上台春天立刻没事了。石璐说，“上台就像她回家一样，我演出的时候她坐在我身后睡着了。”

石璐觉得自己小时候没有那么多想法，也不会想女儿那样爱提要求。“有时候在家，她会问我，妈妈，你今天能给我一个惊喜吗？有时我出差了，她会在视频里问我，妈妈你有没有给我带什么礼物？她会各种明示或暗示要礼物”。

石璐觉得，春天和自己最像的地方是那种“要强的劲儿”。尤其是用软件学英语的时候，春天有时不读，石璐示范一句，应用就会反馈excellent。这往往会激发春天的好胜心，“我也想像妈妈一样，我一定要复述这句英语，我一定要得100分。她一旦劲儿上来了就挺绝的。”

作为妈妈，她不愿意委屈自己，陪孩子玩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角色扮演游戏。她更喜欢找到真正的兴趣所在。两年前，一次带春天外出晒太阳的机会，石璐偶然地尝试了一下路边的滑板，一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回家后她找来玩滑板的视频，开始学习。从那以后，春天在户外玩滑梯晒太阳，石璐就在旁边玩滑板。一有时间，她就疯狂练习。有一次去苏州参加晚会，她刚学习了基本动作，就提前三天到了当地。她说，“我特别享受刻苦练习的过程，谁都别理我，终于可以踏实练了。”

对石璐来说，玩滑板是新生活的开始。她爱冒险，由衷地喜欢这个有危险系数的运动。她说，“有些滑手玩了很多年，从没骨折过。为什么有时会摔得特别惨？因为那一刻突然怂了，胡思乱想了，动作就会变形。当你的身体完全放松，做得特别正确的时候，不存在这种风险。”

她和朋友们找到的方法是“保持注意力”，不要老想着会不会摔得很惨，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动作上。看到伙伴们玩得好，耳濡目染她也进步很快。她不喜欢为了出汗而运动，或者为了练肌肉而深蹲。但玩滑板却让她很享受这个过程，“你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自然就会做各种动作了，这个过程特别有趣”。

石璐能做“奥利”了。她把玩滑板当作跟自己的对话。“奥利可能有七八个细节，可能一个细节做不好，它就是失败的，你要不断的调整。”世界在她眼中都变了模样。“你穿着鞋站在坡上，它是一个坡。但是你站在滑板上，世界变了。还是同样的风景，世界已经打开了”。

“我有一个滑板，我能当一个孩子王，这是让我比较享受的。”石璐说。就像摇滚乐曾经让大学时代的她，找到情感宣泄和创作能量的出口。现在，玩滑板也成了她陪伴春天，并各自享受美好时光的一种方式。

她记得有一次参加春天幼儿园的“工作坊”，“老师说，孩子就是一颗种子，埋下它，要静待花开。听完那句话，我都哽咽了”，石璐说，这些年自己状态很紧，习惯了天天折腾的忙碌的生活。但当了妈妈之后，她看到了自己那个“时刻绷着一个弦”的紧张。

“我不想这样要求别人，我不要给人压迫的感觉，这可能是一个非常人的状态。放手让其他人去做自己的事情，一点点做好就行了。”她不再执着于当一个完美的妈妈，她相信，越努力越徒劳，越放松越有收获。

春天会慢慢长大，石璐说，“她会自己去突破，她会给我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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